談談根本分裂的另一件大事：大天五事

談談根本分裂的另一件大事：大天五事

在部派佛教的各部記載中，關於大天的身份是很混亂的。目前比較確認的似乎有兩個大天。

一個生活於佛滅百年左右的時代，大致與前面說的十事非法事件是同時代人，當然也有認為他根本就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他提倡「五事」在當時引發爭論但尚未導致佛教明確分裂。又過了一百年，在阿育王時期，有人重提大天五事，結果這一次引發了巨大的爭論，直接造成上座部與大眾部根本分裂。

第二個大天是在約佛滅後兩百年人（與根本分裂事件大約同期），在大眾部的制多山出家，由於支持「五事」，導致制多山部再次分裂為三部。此事被收錄在《異部宗輪論》中，因此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從上可看出，雖然大天五事被認為導致了根本分裂，但其實在大眾部內部，對於五事也有爭論。所以我認為，「大天五事」只是根本分裂的誘因，雙方的分歧已經不再是針對某一個具體事件觀點上的分歧了，而是已經變成立場的分立。因此，大天五事只是兩部分裂的一個投影，要考察分裂的根本原因，還需要再深度挖掘。

導致巨大爭議的「五事」包括：

1. 余所誘

大天會夢遺。

上座部認為，大天淫慾未盡，還應繼續修行，尚未證果。

而大天則自己給自己發了畢業證書，他認為佛教根本在於心念，我已通曉佛理，證未證果，我心自知，何須你們這些老頭子來認證？

大眾部則認為，夢遺是種生理現象，有有夢而遺，也有無夢而遺，還有因病而遺。歷史上更有已證果高僧被惡女強暴而導致射J。律部認為比丘遺精，如同比丘尼月信，豈可因為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就取消別人的畢業證書？

在這件事上，我個人是略微支持上座部觀點的。倒不是我認為僧侶必須根除生理本能，而是若大天是一個虔信的教徒，在遇到這種事時最合理的行為應該是首先罪己，就像虛竹一樣，本能反應應該是戰戰兢兢反省自身是否信仰不夠堅定，對佛法的認知不夠深刻，而不是大肆宣揚，並和高僧們高調硬懟。但也要考慮到另外一種可能性，即大天所處的時代大約就是十事非法事件之時，大天也可能是想通過這種高調的形式，對上座部的教條主義進行反抗。這點會在後面分析。

2. 他令入

大天不光給自己發畢業證書，還給他的弟子也發畢業證書。

如果說前面上座部因為夢遺一事否定大天是否正當還能討論一下的話，這裏你給別人發畢業證書又憑什麼呢？原始佛教非常強調思辨和自證，何曾聽說過有他證的？

但大眾部則認為，當年佛陀弟子目犍連，舍利弗也是證果而不自知，經佛陀點證才知自己已獲解脫。

這裏其實已經可以隱約看出兩部不同的佛陀觀了。上座部將佛陀封為「師」，需要尊敬但不必盲信。對於問題，還應從佛理入手進行思辨，而不是簡單的參考佛陀曾經做過什麼。而大眾部，則已將佛陀逐漸神化，佛陀做過的事都是正確的，只要參考佛陀行事就沒問題。所以大天點證弟子，不過是參照了佛陀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3. 無知 4. 猶豫 （這兩件事放一起）

被「他令入」的弟子，不僅自己不自知已證果，而且遇事還有迷惑。

也就是說，被發了大天畢業證書的弟子，承認自己還沒畢業…………

上座部認為，羅漢有聖慧，豈會證果而不自知，更不會遇事還有迷惑。

這點上大眾部還是拿目犍連舍利弗證果而不自知來說事，但人家一經佛陀點撥，立刻就自知已得解脫。大天的弟子卻拿到畢業證書後很久，還一直念叨自己學的不好，不應畢業，還應繼續修行。

這幾事上，我是完全支持上座部觀點的。對於佛教，「他令入」的行為一定要杜絕。證果是教徒的終極追求，如果這都可以靠外人發證書的話，和基督教印免罪卷有什麼區別？聖經勸人向善，又通過罪罰和末日審判的理論來約束惡行，教徒的終極追求是在末日審判時可以升入天堂，但若主教可以直接印發出售免罪券，聖經里那些勸人向善的話還有什麼作用？教徒又何須再約束自己的惡行？

話說回來，大天這位弟子還是蠻實在的，是個真正虔信的信徒，換了現在的學子，哪天一覺醒來名校的錄取通知就放在案頭，有幾人能抵住誘惑繼續認真學習備考的？

5. 道因聲故起

有群眾舉報，大天晚上一人在房間裏的時候，會不停的喊「苦啊，苦啊，好苦啊」

上座部認為證果就是脫離苦海，又何來的苦？

大天自己辯解，他是在呼喊聖道。

大眾部則認為，四諦中有苦諦，「觀苦」向來是修聖道的必經。當年佛陀也是在城門見到了生老病死諸苦後，才萌發要帶世人脫離苦海的想法。大天所言的苦，未必是他自己苦。

這點上我持中立。群眾舉報沒有上下文，難免有斷章取義之嫌。

這件事引起了上座部的彈壓，而大天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僅不認錯，還和上座部硬鋼到底。他把五事編成一偈，到處宣揚，「余所誘無知，猶豫他令入，道因聲故起，是名真佛教」，語氣中難掩嘲諷之意。